第十九章 神恩裂浪(1 / 1)

湮灭领主喉咙深处凝聚的紫光,如同深渊最核心的黑暗被点燃,缓缓睁开一道狭长的缝隙,散发出足以冻结灵魂的死亡气息。那光芒纯粹到极致,不含一丝杂质,却带着能吞噬一切物质与能量的恐怖威能,让周围的空间都为之扭曲、褶皱,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祭坛周围蕾欧娜祭司撑起的翠绿色光晕在这股恐怖威压下剧烈波动,光芒忽明忽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光晕表面不断泛起涟漪,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显然已到极限。

蕾欧娜祭司站在光晕后方,脸色煞白如纸,原本梳理整齐的白发此刻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鲜红的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在祭司法袍上,与贝壳装饰形成刺眼的对比。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维持这道防御结界已耗尽了她本就不多的精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被灼烧的痛感,但她依旧死死支撑着,目光紧盯着祭坛中央的两个身影,眼中充满了决绝与期盼。

埃利安站在祭坛边缘,浑身浴血。暗紫色的湮灭领主血液粘稠如漆,顺着他覆盖黑鳞的皮肤蜿蜒流淌,在脚下的礁石上汇聚成小小的血洼,与他自己渗出的鲜红血液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腥甜与毁灭气息。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胸腔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喉咙里涌上阵阵腥甜,那是强行催动源力的反噬征兆。

强行半龙化和高强度的战斗,早已让他的身体濒临崩溃。右臂上覆盖的黑鳞多处碎裂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源力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在伤口表面凝结成黑色的血痂,又被不断涌出的新血冲散。左臂断裂处传来的剧痛更是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断骨摩擦,带来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直冒,视线都开始出现模糊。体内狂暴的源力失去了之前的凝聚,如同即将炸膛的火药桶,在经脉中疯狂冲撞,每一次冲撞都让他的五脏六腑如同被重锤砸击,痛得他几乎蜷缩身体。

他抬起头,血红的竖瞳死死盯着湮灭领主口中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光束,紫光已凝聚到极致,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紫色毒蛇,随时会吞噬一切。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一丝不甘——他可以尝试凭借半龙化的速度躲避,可身后就是昏迷的凯恩,就是蕾欧娜祭司用尽全力撑起的脆弱结界!一旦他躲开,那道湮灭光束会瞬间撕碎结界,将凯恩和半个海歌镇化为虚无!

他避无可避!

“妈的…拼了!”埃利安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低吼,眼中凶光骤然暴涨!他不再压制体内混乱的源力,反而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所有透支生命换来的龙血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灌注于覆盖着黑鳞的右拳!拳锋之上,黑色的源力火焰前所未有的炽烈燃烧,火焰高度达到半米,甚至隐隐扭曲了周围的光线,在空气中留下道道黑色的残影。他双腿微屈,肌肉贲张如拉满的弓弦,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准备迎着那道毁灭光束,做最后一搏——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用这双拳头,从这怪物身上撕下最后一块肉!

就在这千钧一发、毁灭即将降临的瞬间——

祭坛中央,躺在平整礁石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凯恩,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他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他右手紧握的那枚“深海龙父”骨雕吊坠,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翠绿色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之前微弱的萤火,而是如同初升的朝阳冲破云层,瞬间驱散了祭坛周围的阴霾和湮灭威压,将整个海歌镇都笼罩在一片温暖而神圣的碧绿色光晕之中。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无尽生机与磅礴海洋意志的威能,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巨神猛然苏醒,轰然降临在海岸线上!

嗡——!

一声低沉、恢弘、仿佛来自亘古海洋深处的嗡鸣,如同远古海神的叹息,瞬间盖过了湮灭领主的咆哮、风浪的嘶吼和所有的杂音!整个海歌镇,甚至附近的海域,都在这声嗡鸣下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连海浪都仿佛停止了拍打礁石,空气中的湮灭气息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退散。

骨雕吊坠的光芒冲天而起,在凯恩上方数米处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半透明的虚影!那是一条难以形容其宏伟的龙形海兽——它的身躯蜿蜒如同连绵的山岭,覆盖着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璀璨的鳞片,每一片鳞片都反射着碧绿色的光芒,流转着海洋的韵律;巨大的龙首威严而神圣,额间镶嵌着一颗菱形的绿色晶石,双瞳如同两轮悬浮在空中的碧绿明月,散发着洞察万物的淡漠光芒;它的脖颈缠绕着一柄巨大的、由纯粹水流构成的三叉戟,水流奔腾不息,却又凝聚成形,带着掌控海洋的无上权柄!正是骨雕上图案的完美放大版——深海龙父,海神格劳科斯的化身!

龙父虚影碧绿的眸子缓缓扫过下方肆虐的湮灭领主,目光淡漠而威严,如同神明俯瞰蝼蚁,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面对这来自远古的神圣威压,湮灭领主庞大的身躯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凝聚紫光的动作都出现了停滞。

紧接着,龙父虚影缠绕着水流三叉戟的龙尾只是轻轻一摆!没有惊天动地的蓄力,没有狂暴的能量波动,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着整片海洋重量的碧蓝色水线,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无声无息地划破空间,瞬间跨越数十米的距离,精准地贯穿了湮灭领主那庞大的身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瞬。

湮灭领主喉咙深处凝聚的恐怖紫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熄灭,连一丝余烬都没留下。它庞大的身躯僵硬在原地,三只燃烧着熔岩的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成针尖。紧接着,一道细密的碧蓝色裂痕从它被贯穿的伤口处迅速蔓延开来,如同蛛网般瞬间遍布全身!

咔嚓…咔嚓嚓…

如同亿万片玻璃同时碎裂的清脆声响在海岸线上回荡!湮灭领主覆盖着黑紫色骨甲、如同山岳般的恐怖身躯,在那道碧蓝色水线贯穿后,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从内部开始寸寸瓦解、崩碎!坚固的骨甲化为闪烁着微光的齑粉,随风飘散;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层层剥落,融入海水;浓郁的紫色湮灭雾气在碧绿色光芒的净化下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遇到火焰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最终被彻底驱散,连一丝阴冷气息都没留下。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那之前不可一世、让整个海歌镇陷入绝望的湮灭领主,就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彻底化为漫天飞舞的、闪烁着微弱碧蓝光芒的晶莹尘埃,如同一场盛大的光雨,被狂暴的海风一吹,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汹涌的海面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波涛,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湮灭威压已彻底消失,空气中只剩下咸湿的海风和淡淡的草木清香,连海水的颜色都恢复了正常的碧绿。

祭坛上,那道恢弘的深海龙父虚影在发出这惊天一击后,光芒迅速黯淡,庞大的身躯如同潮水般层层褪去,最终化为点点绿光,如同萤火虫般缓缓飘落,重新汇入凯恩手中的骨雕吊坠之中。骨雕恢复了原本温润的象牙白色,只是表面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流般的光泽在缓缓流转,证明着刚才神迹般的一幕并非幻觉。

凯恩依旧沉睡着,眉头却舒展开来,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许,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有力。他胸前的伤口处,那顽固的紫色结晶在碧蓝光芒的余晖笼罩下,竟也黯淡了不少,边缘甚至出现了一丝消退的迹象,仿佛被神圣力量净化了一部分,不再像之前那般狰狞。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海歌镇!

所有躲在岩洞、礁石后方的镇民,包括紧握武器的武装守卫和耗尽力量的蕾欧娜祭司,都如同被石化般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祭坛上依旧昏迷的凯恩,看着他手中那枚归于平静的骨雕吊坠,又机械地转向湮灭领主消失后空荡荡的海面,反复确认着眼前的景象。

前一秒还是灭顶之灾,整个镇子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毁灭而颤抖;下一秒,神迹降临,恐怖的魔物在神圣力量下化为尘埃!救世主…竟然是这两个被他们视为灾星、甚至要献祭给海神的异乡人?不,准确地说,是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金发青年,和他手中那枚被他们忽视的骨雕吊坠——那竟然是海神的信物?

这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宕机状态,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恐惧和愤怒,此刻却被茫然、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不少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剥夺了语言能力。船老大巴隆瘫坐在地上,嘴巴微张,眼神呆滞,之前的愤怒和指责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刚才神迹的敬畏。

埃利安周身的黑色源力气焰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覆盖在皮肤表面的黑鳞也失去了光泽,迅速隐没回皮肤之下,露出底下布满伤口和血污的身体。强行催动力量的巨大反噬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伤痛都要猛烈!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单膝重重跪倒在坚硬的礁石上,膝盖与礁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激起一片细小的石屑。

他用右拳死死抵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才勉强没有彻底倒下。喉咙里一阵翻江倒海,一口滚烫的、带着黑色源力杂质的鲜血猛地喷在面前的礁石上,在碧绿色的余晖下,血珠如同绽开的墨色花朵,触目惊心。全身的骨头如同散了架一般,发出“咯吱”的呻吟,经脉灼痛欲裂,尤其是左臂的断骨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骨髓里搅动,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冷汗浸透了他残破的衣物,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血红的眼睛第一时间死死盯着凯恩的方向,确认他胸口起伏平稳,呼吸有力,才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沾着海水和尘土,狼狈不堪,但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嘲弄,缓缓扫过祭坛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镇民们。

那些之前叫嚣着“献祭”“烧死他们”的镇民,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脸上写满了羞愧和恐惧。武装头领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却再也没有之前的敌意,眼神复杂地看着祭坛上的两人。蕾欧娜祭司缓缓走上前,看着埃利安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和敬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现在…”埃利安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经历生死后的沙哑,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谁他妈还敢说我们是灾星?”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镇民的心上。祭坛周围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海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尘埃和血珠,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他的质问。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云层,洒下一缕金色的光芒,落在祭坛上,照亮了埃利安疲惫却桀骜的侧脸,也照亮了凯恩沉睡中平静的面容,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画上了一个充满转折的句号。海歌镇的命运,似乎也在这一刻,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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